第113章 归去迟(1/1)
三日后,大燕使团终于启程前往南诏。二十余日后,信使来报使团已平安抵达南诏国都,并受到南诏王国礼待之。自此,每过十日,便有来自使团的奏报呈上,奏报上称南诏王对大燕使者恭敬有佳,再三表示已是惧吐蕃淫威久矣,新王蒙舍泣血遥拜大燕皇帝,愿与大燕永结盟约,共御吐蕃。
一切看上去都无比顺利,只待下个月初一,大燕使臣张适会宣读册封诏书,蒙舍便正式继位成为新一任南诏王。到时,使团便可返程回到都城了。
然而苏若却是一日比一日地心神不宁,只因为她已有很长时间没有收到柳暮江的信了。
柳暮江走后,每到一处驿馆,便会写一封亲笔信给苏若报平安,还生怕苏若等得心急,每每请托驿使八百里加急往都城呈送奏报时,都夹带上柳暮江的家书。柳暮江给苏若的书信便与使团给朝堂的奏报同时抵达都城,苏若用最短的时日便能盼来夫君的传书。
书信的内容不过是柳暮江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情,还掺杂着对自家娘子夜以继日的思念,纸短情长,道不尽柔情蜜意和相思绵绵。每到夜深人静,苏若便在烛灯下,一遍遍读着书信,聊慰别离之情。
可此时距离上次苏若收到柳暮江的信笺后,已有整整一个月,再没有只言片语寄来。苏若心中的不安已逐渐变成了恐惧,即便朝堂并未听闻南诏有任何异动,即便使团的奏报依然按时上奏天听,即便没有任何征兆能证实苏若的担忧。但苏若依旧强烈地怀疑,柳暮江已经出事了,否则绝不会无故与她断了音信,她的夫君将她捧在心尖上宠着护着,断不会令她有片刻的心焦和煎熬。
苏若坐立难安,夜不能寐,就连沧海阁的生意都无心打理。她强忍着又等待了半个月,依然没有盼来柳暮江的消息,苏若当即决定,不能再等下去了,她要亲自去南诏寻一寻柳暮江。
对于苏若的举动,柳母觉得简直就是胡闹,不过是柳暮江事忙没有按时写信,苏若便如此小题大做,一个后宅妇人千里迢迢前往南诏那等民风彪悍之地,真是不成体统。
然而苏若心意已决,如今徒然留在都城,只能令她心乱如麻。她不顾柳母的反对,收拾好行囊,带着折伦、春燕和几个身手不错的护院,拜别了柳母和容氏,便启程上路了。
一路上白日赶路,夜里住宿在客店,好在苏若有足够的银两,路上换了数次快马,终于到达了南诏的都城—鄯阐城。
鄯阐城作为西南最繁华的城郭,城际滇池,三面皆水,既险且坚。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商贾途经此地,将中原的丝绸、茶叶、书籍和各地的战马、鞍辔、云南刀、香料药材等各种珍贵奇巧的玩意儿贩至天下各地。此刻正是巳时,城门口人流如织,车马如龙,各色商贩都赶着去城内的集市做买卖。苏若一行便扮做从大燕都城来的首饰商人,顺利入了城。
苏若等人来到城内最热闹的鸡鸣街上,找了一处客栈住下,稍加修整后,折伦便带着手下的护院外出探路。
一个时辰后,折伦等人悉数返回客栈,折伦眉头紧锁,对苏若回禀道:“主人,只怕大事不妙。”
苏若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可是驿馆门口有什么异常?”
折伦摇摇头:“不,驿馆大门敞开,各地使者进出无阻,并无异样。可是属下等人在前门后门守了半晌,竟没有见到一个大燕使臣。我等从路人口中打探得知,说是南诏王蒙舍为表对天国来使的敬重,前些时日特地将整个使团迎入了南诏王宫居住。可是这种礼数,我自小在南地边陲长大,却从未在西南诸国听闻过。”
苏若心思一冷:“如此说来,只怕使团诸人凶多吉少了。可我等在鄯阐城内不过就是普通商贾,根本连南诏王宫的门边都摸不着,莫要说是探听虚实了。”
折伦安慰苏若道:“主人,莫要心焦。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午后再去王宫附近转转,也许打点一番,能问出些苗头。”
苏若叹气道:“你在南诏没有熟人,又能去找何人打听呢?若是那南诏王真有心加害大燕使团,你这样冒然撞上去,只怕反而会被有心之人盯上。还是待我去城中的集市转转,兴许能找到专与王宫做生意的商人,寻条门路出来。”
主仆二人正商量着,忽听门外传来敲门声,折伦瞬间警觉起来,紧握住手里的匕首,轻声走到门边,低声问道:“来者何人。”
只听门外不徐不疾的声音响起:“听闻沧海阁苏掌柜在此盘桓,慕容婳特来拜会。”
苏若一惊,忙示意折伦开门。只见本应待在大燕都城永平侯府的平西将军慕容婳一身男装出现在苏若的眼前。
折伦猛地一见慕容婳玄衣劲装的打扮,头上只绾了个男子发髻,全身并无半点女儿装束,却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平日沉稳从容的折伦竟微微低下头去,只抱拳冲着慕容婳一揖,掩饰着自己脸红的窘态。
好在慕容婳和苏若都未注意到折伦心中的波涛暗涌,苏若上前疾走两步:“平西将军怎地来这鄯阐城中了?”
慕容婳爽朗地一笑:“都和你说了好多次莫要叫我将军,如今你我皆是男装打扮,你就称我为慕容兄吧,我此次是特意前来助你一臂之力的。”她见苏若不解,便解释道:“你离开都城之前,曾来与我告别,并对我说了你忧心之事。你走后,我也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南诏虽是弹丸之地,却关乎大燕西南边陲的安稳,不能轻忽。于是我便暗中传书令永平侯府昔日埋在鄯阐城的暗桩打听了一番,暗桩三日后飞鸽传书于我。说是自从大燕使团进了鸡鸣街的驿馆后,便再也没见过有人出来,仿佛一夜之间全都消失了。南诏王蒙舍对外说是将使团请入了王宫,可使团上下有二十余人,进宫之时怎么可能悄无声息。我自知此事不妙,可手中没有真凭实据,只凭借暗桩的只言片语无法取信于陛下,又恐冒然上表会引起陛下对外戚慕容氏的疑心。思来想去,便决定私下来鄯阐城与你一起暗中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