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嫁人不淑（2/2）

要在以前，我肯定会嫌我妈唠叨，但是现在，我听着我妈唠叨，觉得有妈唠叨真是一种幸福。

“是，妈，我字字句句谨遵妈的教诲，我怎么会嫌妈唠叨呢，有妈唠叨的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是啊，人到了一定的年龄，家有老爸老妈就是宝。我爸走了，我越来越害怕我妈也到了那一天……一想到这里，我害怕极了，害怕哪一天就听不到我妈唠叨了。

大风把窗户吹得啪啪的响，想起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降温，忙对我妈说：“妈，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快变天降温了，家里止痛药还有没有？感冒药、膏药什么的家常药还有吗？没有了你就打电话告诉我，我从省城买了给你捎回去。”

“上次你回来的时候买的那两大袋药还多呢，妈这身体好着呢，你爸不在了，妈得照顾好自己，不能给你们增添不必要的负担，你们负担重。”我爸走了以后，我妈就比以前敏感了。

我反驳，“妈，您说什么呢，什么不必要的负担啊，什么就我们负担重啊，您是什么负担啊，您是我妈，那您当年生我养我，我还是负担呢。等过一阵子，我把您接来省城，您和我住，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您是我妈，您生了我养了我，没您就没我，谁有意见都不管用。您不要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这几天降温，出去串门的时候，把去年冬天买的那件羽绒服穿上，围巾帽子手套暖鞋武装起来，别冻着。”我想等手术做完了，化疗放疗一阵子，病情好转一点，就回家好好陪陪我妈。现在，绝不能让妈见到我这幅样子，电话里，我也必须报喜不报忧。

“知道了。孩子的事情，你和张开抓紧点，啊？还有，和你婆婆好好相处，婆媳关系挺影响夫妻关系的，让你婆婆占占上风，你做儿媳妇的，吃点亏，没啥，毕竟是张开亲妈，应该孝顺。你吃点亏，还能让张开更心疼你，张开知道你忍让和孝顺着他妈啊，他会感激你的。夫妻感情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变深厚的。珊儿，你记住，你嫁给的不是一个男人，是他的家庭，你要把他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以心换心，知道吗？”

把他的父母当作自己的父母？对于婆婆那样的人，好像不奏效。以心换心？婆婆好像根本没心。所以，婆婆只会把我的再三退让，当作软弱，把我的吃亏，当作好欺负。以心换心，也要看是对什么人。

记得出嫁的前天晚上，平日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坐在灯下一边抽烟一边对我说：“珊啊，明天你就要嫁人了，为人妻为人媳，将来也会为人母，再不能像在父母身边这样任性了，你的脾气要改一改。要把丈夫的爸妈当作自己的爸妈孝顺，这样，夫妻感情才会好，家庭才会和睦。”

嫁给张开这些日子，我尽量遵照父母的嘱咐，可是婆婆不仅不断挑拨我和张开的关系，就连我父母每次上门，她都阴阳怪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有一次实在忍无可忍和婆婆顶了几句嘴，就被我爸狠狠训了一顿。

那次，明明到了吃饭时间，婆婆却借故不开火，说煤气正好用完了，还冷言冷语几句话，说什么煤气涨价了，菜也涨价了，说的好像家里刚刚遭到洗劫，四个挣工资的人突然失业，这一顿就揭不开锅一样。又说天晚点会下雪，晚一点车站的班车就停止运行了，下午走就走不了了，家里有如何如何拥挤，把我爸妈给“请”出了门。可是煤气刚前几天才灌上。就算家里的几个挣工资的都丢了饭碗了，家里也刚刚遭到洗劫，那父母大老远从老家来看女儿，不至于都吃不上自己女儿一顿饭吧。气象预报也没说有雪，阳光灿烂的，就算下雪下的出不了门，就算班车停了，父母为什么就不可以在自己女儿家住一晚？我当即怒发冲冠，当面把这些话说给婆婆听。带着父母到外面下了顿馆子，给父母买了点东西，把父母安顿到回家的班车上。父母因为我嫁婆家不淑，受了这样的委屈，我临死都会愧疚。

我的原则是，我可以受气受委屈，但是，我绝不能允许我爸我妈因为我受气受委屈。这些年，我爸我妈一顿饭都没在自己女儿家里吃过，更别说住上一晚。所以，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容忍和敬爱这样的婆婆，不会忍气吞声，假如婆婆再无事生非、挑衅、极尽侮辱，我定会还击。

但在电话里，我还是要口是心非，“妈，我知道，我和婆婆的关系现在挺好的，我和张开也没问题，公公是个大好人，我这里一切都好，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我尽量让语气轻快，描述了一个世界人民大和谐的景象。

“张开是不是还没回家？又在外头应酬呢？”妈突然低声问。

我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张开在我的脑子里，放佛出现了断层，“哦，他啊，他回来了，现在在卫生间洗漱呢。”

妈还是觉察出我语气里的异样，“男人的心哪，有时候得用孩子拴。赶紧抓紧时间去那个中医院看看，早点给张开生一个孩子。你看你那小学同学，那老马家的闺女啊，二胎都上幼儿园了。那老孟家三小子，二婚以后孩子都两岁半了。还有，”

“还有那牛二大爷，儿孙绕膝，又当爷爷是又当姥爷，他那一对儿女比我年龄还小呢。妈，这些话我都能背下来了。我保证，我一直都把它们当做我的座右铭呢，回头，我写下来，裱起来，贴床头墙上，时刻警醒自己，好不好？”我笑，故意制造轻松空气。

妈在那边也笑，“你呀你，在妈跟前就没个正形，都是你爸惯的。从小，你爸背着你满山跑着追蝴蝶，下大雪，你爷俩去坡上捉鸟。你爸手巧，编个蚂蚱笼，逮蚂蚱。后来，你学老师在门板上写粉笔字，当小老师，你爸在墙上给你磨了块小黑板，你长个子了，还把黑板接高。你喜欢上鸭子了，你爸在院子里给你砌了个水池子，从集市上买了五只鸭子。后来鸭子长大了，还吃了一段时间鸭蛋呢。好歹，你没考过鸭蛋，还算争气。你爸啊，就差把天上的星星月亮给你摘下来了。有一次，你爸晚上想给你打个电话，你爸嘴拙，打通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每次都是那几句。吃上喝上穿暖和点，上班路上注意安全。我还嫌你爸啰嗦，浪费电话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