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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罗汉涅盘(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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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家的话:人有一百个救命疙瘩,一百个救命疙瘩用完了,就该寿终正寝了。

出家人曰:人有九九八十一难,九九八十一难过去了,就修行得功德圆满了。

昂首村住观音殿和尚常悟突然圆寂了,享年八十一岁,可谓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后,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按照佛门规矩,出家人脱离红尘就应该把遗体火化,让灵魂升天。这种丧葬仪式,这地方多年未曾经过,谁能承担此项重任呢?热衷于佛教事业的薛弥关成了不二人选。成了他又一次大展抱负的机会。经过深思熟虑,他把神仙沟青峰寺当家主持印觉、昂首山大觉寺师太了空请来,通过他们,又邀请五台山众寺十多位大德高僧、比丘尼光临,共同为常悟举行升天法会,这可是一件弘扬佛法、功德无量的大事,一定要办的圆圆满满、盛况空前。

从常悟圆寂到火化升天,理应做七七四十九天水陆道场,但因天气炎热,凡胎不宜久留,故而缩短到三日七场法会,昼夜诵经,超度这位呆头呆脑、默默无闻的老和尚,脱离凡胎,羽化升天,到那极乐世界安享那无忧无虑的佛国生活。

在不停的“南无阿弥陀佛”声中,仇月鲜是最虔诚的一个,她把常悟师傅的殡天大事当做自己毕生追求,积极参与其中,那种感情是最最纯真的。她羡慕常悟竟有如此造化,而自己却如此命运多舛,故而常常不自禁泪流满面。

其实常悟的命运十分坎坷,俗家本名叫李反兵,祖籍灵丘山区,祖上曾经随清军入关,也曾吃过皇家俸禄,算得上八旗子弟。后因故失宠,被贬谪到山西当县吏,后又因故被贬为庶人。跟头马趴,一路走来,到祖父手里,已经入不敷出,生活拮据,穷困潦倒,十分狼狈了。清朝末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李家仅有的几间破房子也在战火中付之一炬,一家五口人在飞机轰炸中,仅剩下父亲李福富一条根了。

李福富是个体型矮胖而笨拙的人,头大、肚大,除了秉性善良,几乎找不到一点长处。士农工商,那头都不沾边儿。连庄户人耕种锄耧、收割打场这些苦力活儿他都一窍不通。让他担水,他找不到担杖中心,不是前倾,就是后仰,一溜歪斜、晃晃悠悠、磕磕碰碰,等到地头了,也只剩半桶了。人们都叫他“没尸首”、“没用货”。

李福富在逃反的路上居然捡到一个女人,这女人属八旗中那拉氏一族。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无济,一张浮肿的脸,黄中带绿,眉头绾着个疙瘩,从来没有笑模样儿,有的只是眼泪与叹息。人们都叫她“苦瓜脸”、“苦伶仃”。

反兵并非李福富亲生,而是母亲在战乱时被奉军中一个班长强奸后怀孕的,那个年代,一个未过门的黄花闺女怀上孩子,简直是道德沦丧的奇耻大辱,封建礼教严酷的那拉氏家族,岂能容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玷污贵族清白。被奸污女子也不愿苟活人间。夜半更深,趁人不备,独自离开家门。本想投河自尽,没想到河水太浅;本想投缳而死,没想到绳索拽断。最后爬上一段山梁,正想找个悬崖峭壁,纵身一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天光大亮,遇上一伙逃难的人们从此路过,把他裹挟在人伙之中,她不想逃生,可那些难民们,不管她说啥,只是呐喊着:“快逃吧!千万别落到那些当兵的手里啊!听听,后边的枪声有多密,奉军马上就赶过来了!”

一听说奉军要追过来,那拉氏害怕再落入魔掌,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自寻短见,局促之中,李福富正好推着独轮车过来,见她浑身浸湿、举止艰难,真是沦落人遇沦落人,流泪眼对流泪眼,顿生恻隐之心。就说:“姑娘,俺见你也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俺就捎你一程吧!”

“你走吧,俺真的不想活着了!”

“看你这话说的,见死不救,俺还算个人吗?”

不远处传来密集的枪声,李福富急了,不管她愿不愿意,硬生生把她抱上独轮车,一路小跑着追赶那些逃难的人群去了。

一路上姑娘渴了,李福富给她找水喝,姑娘饿了,李福富给她讨饭吃,一个窝头掰两半,一碗米汤匀着喝,姑娘被这憨厚的小伙子感动了,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心里琢磨:“这大概是命里注定的吧?几回寻死都没死成,却遇上这么个知疼知热的人,俺就跟着他吧!”

他们跋山涉水,一路奔波,闯过恶虬山,进入昂首山,来到这个不大的四山环抱的平原小镇——昂首村,住进了滹沱河岸边的一座破败的河神庙内。一堆篝火,映红了小庙的四壁,也映红了那拉氏的脸,她望着满脸污渍的李福富,含情脉脉地说:“李福富,从今往后,别再哥呀妹呀的称呼了!你要不嫌弃俺这个遭过难的女人,俺就做你的女人吧!”

李福富早有此意,只是不敢造次,姑娘既然开了口,当然巴不得哩。他们在河神庙内,撮土为香,拜了天地、拜了河神,小小供桌,算作喜床,海誓山盟,结成连理。

破庙不是久居之地,他们在村东头一个大杂院内,找到一间紧挨茅厕的小东房,虽然破旧,味儿又重,总比住在破庙里强。至少有几件能用的家具。就这样他们算是安顿下来,融入昂首村中了。不久,李反兵出生了,从呱呱坠地,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

一家人总不能全靠乞讨为生,李福富试着混在人堆里,站在人市上揽短工挣钱过日子。由于他又笨又慢,别人半天的活儿,他得一天才能做完,不是工钱被减半,就是半路被辞退。断断续续,农忙打工,农闲讨饭,吃糠咽菜,维持着半饥半饱的苦日子。

接着,那拉氏又生了一个儿子,又生了一个女儿。从此,在昂首镇街头巷尾,增加了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拉着一个孩子行乞的绿脸婆娘。刚懂事的李反兵,为了活命,从小就学会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生本事。他们家成了尚步正一家的同行——讨饭专业户。

人常说“同行是仇人”,为了争得一匙半碗,一块窝头,小反兵经常被尚步正打败。为富不仁的老财谷永经常拿两个小叫花子开涮,把老鼠啃过的饼子往空中一扔,说:“谁接着了算谁的。接不住就拼力气,谁抢着了算谁的!”瘦弱无力的李反兵,那里是尚步正的对手,经常被尚步正骑在背上当驴耍。只要反兵学一声驴叫,叫得响了、像了,谷老财就赏他几片碎饼子。饿极了的小反兵,每每大声学驴叫,把谷永扔给他的碎饼子,先递给弟弟妹妹吃,自己却抑制着流出口的馋涎,愣充好汉。这一点让尚步正很感动,主动把抢得的饼子分给反兵一半,冤家变成了朋友。

李反兵在屈辱中慢慢长大,但那光有骨头没有肉的瘦身板儿,根本干不了体力活儿。

有了亲儿女的李福富,虽然表面上不显三露四,但那拉氏看得出来,男人似乎对反兵不像亲生那么疼爱。李福富自己没有本事,老嫌大儿子对家庭出力不多,经常指责反兵:“你是长子,你得多给家里搂点!起个带头作用。没见这五张嘴都等着俺一个人吗?你再不济,也应该把自己的肚子填饱了吧!”李反兵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家。

在那艰难的岁月里,那拉氏光顾着孩子们的温饱,拖垮了自己的身体,咳嗽气短、拉肚子,一病不起。昂首镇街头再也见不到那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绿脸女人了。

娘病了,爹更没有好脸色给他,自己又是个肩不能担,手不能提、讨吃打不住狗的无能货,学鼓手没那天分,学唱戏没那嗓子,废物点心一个。像卖不了的干草似的,整天在街上戳着。

那一年,住观音殿出家人黄善人身体不爽,想找个能给他端茶递水的小沙弥,在巷口那棵百年老柳树下,发现了靠在树荫下的李反兵,看到他那瘦骨嶙峋、光头赤脚、倚树而卧的神态,不由眼睛一亮,这形象,与十八罗汉中那尊瘦罗汉一模一样!黄善人不由得喊声“阿弥陀佛!”,蹲下身来摸摸反兵的光头,问道:“你可愿入我佛门?”

李反兵眨巴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问:“可有饭吃?”

“当然。”

“可用出苦力?”

“不用。”

“那,俺不白吃饭了?”

“轻省营生有。打扫卫生、端茶递水、敲钵盂念佛。”

“那俺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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