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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金二浪的阴阳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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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语:人不得全,马不得辕。

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金二浪做梦都没想到大哥会执掌昂首村大权,自己会成为党的一分子。政治面貌的改变,政治地位的提升,经济状况随之发生了质的飞跃。有线电视管理员、居民用电收费员、看田护秋治安员、商户管理纳税员,有一个头衔,就有一份工资,财神爷不断地敲打他家的门,不断地从门缝里给他塞钱,那才叫“人走时运马走膘”哩,几年下来,他家的土坯房换成了红砖大瓦房,还买了一辆二手大巴车,专跑火车站接送来往客人,生活过的有滋有味儿,他那张土灰色的阴沉呆板的刀条脸,好像重新彩绘过一样,焕发出少有的光泽,刻画出少有的笑纹。每每想起从前那段倒霉窘迫的岁月,想起刘和那张乐呵呵的娃娃脸,想起不开壶对他那双蔑视的眼睛,想起卜元那高傲的、六亲不认的黑面庞,胸中那团压抑许久的怒火便燃烧起来。“娘的,老子迟早要找你们算账的!”

他推崇屠岸贾“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之高论,对吕耕田那种“又想吃荤,又想念经,又想整人,又怕得罪人”的行事作风十分不满。他常常挖苦吕耕田是“软奸损毒”型人物。一天,他在吕耕田家喝酒,奉承吕耕田:“你这人太聪明,办事像烙烙饼,又怕皮儿煳了,又怕馅儿生了,就是缺少心狠手辣的手段。俺就喜欢古时候用的那些刑法,什么宫刑、刖刑、刮刑、炮烙、瓮刑、挖心、剜眼、抽筋、剥皮、点天灯,嗨,那才叫解恨哩!俺在电视上见过烤整猪、烤整羊、烤整骆驼的,常常想,要是把仇人扒光了衣服,绑到烤肉架上,一边滚动,一边撒辣椒面儿,看着那咝啦冒油的烤整人,那该是多快乐的事啊!”

金二浪的话,说的吕耕田两口子后脊梁直发冷,浑身起鸡皮疙瘩,柳棉花说:“恶心死人了!快别嚼蛆了!俺害怕睡觉梦靥着哩!别喝了!再喝,指不定说出啥更吓人的话来!”

吕耕田说:“二浪弟,你这也说得太离谱了。俺可没你那肚胆,不听人说‘怂人怂不死,毒人能毒死’嘛,俺只是想瞅准机会捞俩钱花,不去想那些不现实的东西!”

金二浪不以为然地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不整他们,他们会整你。比如你们偷偷摸摸卖节育证那事,拢共没闹几个钱,可被人家告了一状,又是请客,又是送礼,才闹了个‘查无实据’,捞下的不如花出去得多,多不上算呐!”

吕耕田说:“如今都是这样,没人仡佬就算得了,有人仡佬,就花钱买个平安,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金二浪说:“今年咱得下点手段,来个杀鸡给猴看,比如不开壶,反正狗日的超生了,不做手术就铐起来,就是打官司,咱也占着理。”

吕耕田眨巴着眼说:“二浪,你知道俺的脾气秉性,杏叶落下来还怕砸破头哩,这种事除了你哥,谁有那胆量?要说打官司,俺多会儿也是站在你们一边的!”

前面写过不开壶被铐着双手,二丫被强迫做手术之事。金二浪狭私报复,借机出了一口恶气,却成了导致吕耕田下台的诱因之一。

金二浪的酒性比金大浪更差,二两猫尿下肚,就开始胡言乱语,谁和他搭话,他就和谁抬杠,所以很少有人和他一块儿喝酒,便养成了一个人喝闷酒的习惯,自斟自饮,一喝就醉,醉了就跑到大街上撒酒疯。如果心情尚佳,就摇晃着满大街追女人玩,如果心情欠佳,就找个不顺眼的人谩骂一顿。村里人一见他那副德行,都躲得远远地,即使找上门来闹,也不和他一般见识。有次又喝多了,跌跌撞撞推开了傅金成家大门,那只叫大白的狗,一见生人就可这劲儿往前扑咬,金二浪大骂:“日你娘的,啥人养啥狗,好大胆,敢汪汪老子!大概你是不想活了!”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向大白扑去。还没等他靠近大白,就被傅金成提溜着领口扔出大门。傅金成警告他:“二灰狼,你听着,若再上门撒野,小心俺把你捶扁了!”

金二浪只觉得脖子一紧、眼一黑,就被扔出门外了。等他清醒过来,马上又把双眼闭上,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装起死来。

傅金成呵呵一笑,提溜着一桶泔水,向金二浪泼去,嘴里吆喝着:“大白,上!”当大白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时,金二浪已经落荒而逃了。这种丢面子的事他是这样向人们解释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姓傅的是个死命亡徒,俺现在这身份,不值当和他搏换。”

金大浪被捕,金家人顿时慌了手脚,他们几乎全体出动,搬门子、找路子,可那些得过金大浪好处的当权者们,一夜之间学会了川剧变脸,都板着面孔表示“爱莫能助”,只有左一白、任亦鹏说:“若舍得花钱,可以给活动活动”。金大浪几乎花光了所有积蓄,在左一白、任亦鹏的“活动”下,办了个“取保候审”,趾高气扬地回了昂首村。大张旗鼓地宣传自己“浑身无病”。趁上头还没宣布他被撤职之前,肆无忌惮地私批宅基地一百多处,自己开收据,自己收钱,一下子又捞得五十多万,及时向左一白提供活动经费。总算没白花钱,最终给弄了个“判刑三年,缓刑三年,保卫就医,监外执行”。迫于村里人们屡屡上访的压力,金大浪离开昂首村,投奔女婿吕敏文,买了一套楼房,安居避难去了。

金大浪出事后,金二浪那张刀条脸拉的更长了,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又多了起来。他借酒消愁,自问自答,似乎悟出点什么道理来。“娘的,这叫什么事儿?有了便宜众人得,惹下祸端一人受,大哥养了一群白眼狼啊!不出事认你是大哥,出了事当你是孙子,巴结这样的朋友,值吗?”、“左一白、任亦鹏看似讲义气,其实也是为捞钱,若不给他们那么多钱,能给你出力吗?”、“俺算看明白了,这世道,想当官也不是那么容易哩,烧得纸多,惹得鬼多,乌纱帽是用钱堆起来的!官微职小,多会儿也得受节制。真像戏文里徐九斤唱的那样‘当官别当官管的官,当官就当管官的官’!”

金大浪无颜见江东父老,到外边躲清静去了。苟成艮老骥伏枥,重披战袍,壮志未酬身先死,留下多少遗憾。金二浪在换届选举时,本想把老大手下那帮铁哥们儿笼络到一块儿,东山再起,执掌大位,没想到贿选败露,官没当成,反被柳成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

接二连三的不顺心事,使他十分烦躁,不安。试想,一个赚惯了便宜的人,一旦断了财路,还挨了当头一棒,那是一种啥滋味?新班子没有他的名号,电管站换了新领导,他在村里的那些特权被取消,往常向他点头哈腰的人们,不再尊重他,有的甚至挺起腰杆子拿话损他:“二爷,小心,前面路上有一颗沙子,别把您老人家绊倒了!”他这才体验到“世态炎凉”这个词的含义。

好在那辆大巴还在听他指挥,早午晚到火车站接送旅客,生活倒没受多大影响。只是心情郁闷,经常喝闷酒,仗着酒劲儿拿老婆孩子撒气。那天他正举杯自叹,突然手机铃儿响了,他还以为是有人约他去火车站哩,就拿起手机咆哮起来:“俺今儿个没空儿!想到鬼门关,等俺想死的那一天吧!”

薄嘴皮儿急忙说:“有钱不赚,你傻呀!”

“老子今儿个不想出门儿!再督促,小心老子揍你!”

手机里又传来彩铃声“想哥哥想得我心泼烦,下饺子下了一锅山药蛋,想亲亲想得我……”彩铃声不断,金二浪懒得去接,薄嘴皮儿忍不住拿起手机问:“那位?说话!赶几点的火车?”

手机里传来金大浪有气无力的呻吟声:“让二浪接电话!怎么?俺没说话就撂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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