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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那是个疯子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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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县长没理会那些簇拥着她的镇、村干部,而是径直向迎候着她的村民们走去。她向他们问好,并伸出双手。村民们先是一愣,接着涌上前来,一双双粗糙的、长满老茧的大手,争先恐后地与素昧平生的县长大人握在一起,这可是小山沟里破天荒的事,谁不想沾沾父母官带来的福气?不开壶也想挤上去,醉驴儿敏捷地把挂在嘴上的烟蒂摘下来塞到不开壶的手心里,嘴里骂道:“娘的,你也配!”不开壶“哎哟!”一声,抖落冒着烟的烟蒂,向逃跑的醉驴儿追去。醉驴儿在人群中穿梭,和不开壶藏猫猫,气的不开壶大叫:“醉驴儿,是好汉你给老子站住!”醉驴儿逗不开壶:“娘的,讨吃的栽海娜,啥心肠都有,你那臭手,能抓着香馍馍吗?”

金大浪怕这两个混混影响了牟县长的兴致,急忙把他们推到一边去骂道:“闹什么?闹!真他娘和尚敲夜壶——不是玩意儿!”

醉驴儿伸伸舌头走开了,不开壶向来口没遮拦,回敬道:“县长瞎眼了吧?怎用了这么一个玩意儿骑在老百姓头上当爷爷哩?”

金大浪被不开壶呛得火苗子腾腾往上窜,但他在领导们跟前不敢发作,咬着牙骂道:“好小子,你等着,看老子往后怎收拾你!”

“俺怕你六月的狗屎——臭着不成!”不开壶也不示弱。

牟县长一直沉浸在和乡下人们的亲密互动之中,没有发现场外那些不和谐音符。吕耕田低声叮咛金大浪:“注意个人形象!忍为高嘛!今后有的是机会!不在这一时三刻。”

桥下的秧歌队绕着圈子扭了几个来回,吕耕田一声令下,她们一字排开,扯起一面红底白字的长条幅——“热烈欢迎县领导莅临指导!”桥头上也拉起一条绾着一溜花朵的红绸子。

吕耕田、金大浪等村干部,费了很大劲才让人们安静下来。通车仪式开始了。镇党委书记田禾主持会议,对牟县长的光临表示热烈的欢迎并致以崇高的敬意!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敬请牟县长讲话。

牟县长刚刚离开和她热烈握手问好的村民们,用手帕擦着脸上沁出的汗珠子,接过田禾递过来的麦克风,热情洋溢地说:“乡亲们好哇?!值此春光明媚的时节,在这改革开放的春风里,昂首镇街道铺油工程胜利竣工,这标志着昂首镇进入一个崭新的时代,它改变了大家的居住环境,提高了村民的生活水平,带来了很好的经济效益,我在这里代表多山县委政府,向大家表示衷心的祝贺!殷切的希望!我在这里向那些为修路做出贡献的人们表示感谢!我真庆幸昂首村有一个团结的、朝气蓬勃的领导班子,他们义无返顾地带领大家在小康路上奔跑,给全县带了个好头!……”

吕耕田带头鼓起掌来。

就在此时,人群中有人大喊:“冤枉啊!冤枉!”何水清老人手里举着空面袋子冲出人群,跌跌撞撞跪倒在牟县长面前。

牟澜县长大吃一惊,她那慷慨激昂的演说,满腔热情的期望,像被一阵瓢泼大雨浇灭。面对跪在面前的这位邋里邋遢、面黄肌瘦、须发皆白、鼻涕眼泪、可怜巴巴的老年人,她顿感浑身发冷,内心恐惧。她的演讲戛然而止。此时此刻,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只听那老者嘶哑地呼叫:“俺不信党不管俺!俺不信昂首村豺狼当道就没个说理的地方?!”

牟澜县长是在歌舞升平的赞美声中青云直上步入仕途的,除了在戏文里见过拦轿喊冤的场面,从未经历过现实版的真人真事。在她的心目中,永远是红旗飘飘,阳光灿烂。今天怎么会遇到这种荒唐的事情呢?她回过头来问田禾:“这是怎回事儿?”

田禾十分尴尬、窘迫,嗫嚅着说:“这,这,俺也不清楚啊!”

此时此刻,吕耕田急了,金大浪急了,“皇城里的人”急了,他们不顾一切地把何水清架起来,七手八脚、生拉活拽着弄走了。何水清拼命地挣扎着,但一个年逾古稀、肚腹空空、软弱无力的老年人,怎能挣得脱这些年轻力壮的当权者的夹持呢?他想呼喊,“冤枉”两字刚出口,就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捂住了。吕耕田一边拖拽,一边大声嚷叫:“这老家伙简直是疯了!”金大浪狠狠地拧了何水清一把骂道:“死命亡徒!死了才好哩!”

牟县长被刚才这一幕惊呆了,这种镜头似曾见过,那是残酷的阶级斗争时期你死我活的产物,这种事情除了电视剧,怎会发生在今天这个和谐社会呢?她追问田禾:“那是个什么人?究竟是为了什么?”

吕耕田的嚷叫声提醒了仓皇的田书记,他咽了口唾沫,违心地说:“那是个,那是个疯子!”

牟县长“噢噢!”着叹道:“难怪呢!不过,看那神智好像清醒着哩,怎么就疯了呢?”

这时候人群中站出一个人来,她把双手收拢成喇叭,高声喊道:“你们才真疯了!告诉县长大人,那是俺们村残疾军人何水清!听明白吗?何!水!清!”

牟县长觉得何水清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田禾听到有人喊出“残疾军人何水清”,浑身一哆嗦。他认识何水清不是一天两天了,何水清不止一次到镇政府找他,无非是要点米米面面,动不动就摆老资格教训人,穿着一身褪了色的旧军装,灰头土脸、满身尘土,坐在镇政府购置的崭新沙发里,耗着不走,直接影响他的正常工作,很让人讨厌。他认为何水清这是居功自傲、倚老卖老、故意为之。这纯粹是老一辈与新一代观念上的“带沟”。是不值得与他较真生气的,对付这种人,唯一的办法是连哄带骗地把他请出去最好。“老革命,您回去吧,为点吃吃喝喝,哪能劳您大驾?回头俺让吕耕田他们给您解决就是了。这么点事,您也没必要往镇里跑,您知道俺有多少大事等着办哩!这不耽误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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