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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章愁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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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厚雪皑皑,我和魏冉并肩同行在幽深绵长的宫道上,去往麒麟台暂歇。

深不见底的廊道被墨色吞噬,远远看着好似永无尽头,手中提着的宫灯虚晃,在沁凉的风雪里等同于无。

太窒息了,这座王宫真的太窒息了。

身边牵着我的人素手冰凉,我们都缄默着,空旷寂静的夜里,只剩下双足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响。

我伸出手指在他掌心中轻轻刮蹭,他却怔愣着并无反应。

他果然如我所料,将自已困在了对太后辞世的愧疚里。

“阿冉,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心中忽觉一动,牵着他向瞭望台而去。

“媛儿。”他回过神来抓住了我的手腕:“风雪这般大,要去何处?”

“别问了,跟着我走就是。”我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大步向前。

跑到瞭望台时,我们都已累得气喘吁吁,我脚下一刻也不停留,继续爬着石阶将他带到了高台之上。

整座王宫的夜景突然尽收眼底,吐露出闷在胸中的一口浊气,我感觉呼吸终于顺畅起来。

大雪扬扬洒洒地自空中簌簌飘零而来,落在了我们的发丝肩头与衣衫上。

我张开双臂在飞雪里欢快地转着圈儿,最后伸出双手接了一捧雪花,趁着它们还没融化之前递向魏冉。

“阿冉你看,这是阿姊对你的思念。”我眉眼弯弯,献宝似的将掌中的碎雪放入他手中。

他不解地看着我,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阿冉,你知道过世的亲人们,都会去往哪里吗?”我握上他的手,认真地问道。

“人死如灯灭,消亡天地间。”沉默几秒后,他低低地开了口。

“非也。”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真切地死了,却又莫名其妙地活着。

“我从前也不信神力之说,但我相信灵魂是不会那么容易消亡的。”

“他们也许在天上,也许在风中,也许就在我们身边。”

“照耀你脸颊的阳光,抚摸你发丝的微风,抬眼可见的星辉,以及这落在你肩上的雪花。”我踮起脚尖抚摸着他的脸颊:“每一种都是他们对你的思念。”

“他们并没有远去,一直都在用最安静的方式默默地陪伴着你、想念着你。”

“你不必伤心也不必难过,因为他们已经是自由的、洒脱的、不受世俗牵绊的了。”

“媛儿…”魏冉欲言又止地低下头看我:“可是阿姊,她并没有宽恕于我。”

“不,她早就宽恕你了。”我不停歇地辩白着:“她若是不宽恕你,又何来这一场纷扬的大雪呢。”

“阿姊迷离之际、满口都是你年少时瘦瘦小小的模样,她虽对你有过怨怪,但更多的却还是怜惜与心疼。”

“你是她一母同胞的手足,是她耗费心力苦寻十二年的幼弟,是她在这世间遗留的血脉相连,她怎么可能不宽恕你呢。”

“阿冉,我的家乡有一个代代相传人人皆知的说法。”我牵着魏冉居高临下地望着雪夜中的王宫。

“他们说人死以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月亮太阳,会变成和风霜雪雨滴,只记得生前快乐之事,然后细致入微无所不在地照拂着牵挂的亲人。”

“所以这些雪花,就是阿姊对你的思念。”我转头坚定地望着他,虔诚又笃定。

魏冉同样仔细地瞧着我,良久后一声叹息,将我圈入怀中。

“你总是有这么多的方法能抚慰我心。”他弯下腰垂首在我肩头,环住我的手臂微微颤抖。

“并非是刻意抚慰,我只是愿与你感同身受,悲你所悲乐你所乐罢了。”我紧紧拥住他,企图用这具孱弱的身体给予他全部力量。

我只是害怕这些伤心困顿,让本就脆弱的你更加狼狈。

阿冉,那些既定的史实,总让我觉得你好似风中飞絮一般,随时都要离我而去。

情绪一塌糊涂,恍惚间,忽然想起阿稷曾哭着对我控诉过,他每日都在对我患得患失。

这世上的事果真是一报还一报啊,阿冉,我又何尝不是在对你患得患失。

停灵七日后,魏冉奉王命运送太后棺椁至骊山,以及处理丧葬后的修整之事,大概会在那边待上半月之久。

我跟着送葬的队伍行至城门口时,被周重拦了下来,路途遥远颠簸加之无暇顾及,魏冉是不许我去的。

我知道事情的重要与严峻,又因着上次骊山一行的阴影,怕再给他添麻烦,便没有纠缠地答应了下来。

这是我们成婚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甚至说得准确一点儿,自蓝田回来以后,我就从未和他有过这么久的分别。

我像块石头似的站在城门口,木木地望着空荡的官道发呆。

“夫人,属下送您回府吧。”周重对着我拱手,他被魏冉嘱咐了留下来保护我。

“我还不想回去。”我闷闷地踢着脚下的石子,他怎么把我的心也带走了。

“那奴婢陪姑娘去逛逛城中铺子?”云月眨眨眼睛。

“也不想逛铺子。”

“那姑娘想做什么?”

我抓抓颊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我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去瞧瞧叔白吧。”

思索了一会儿后,我想起那日和白起匆忙的谈话,朝着云月和周重挥了挥手,他可别真没钱置办冬衣。

“夫人,武安君近日不在咸阳。”我才走了没几步,周重便上前在我耳边低语。

“不在咸阳?”我诧异道:“那他去了哪里?”

“属下不知。”周重摇头。

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困惑,没道理啊,叔白怎么会一声不吭地就离开咸阳了呢,最近也没听到让他领兵出征的王命啊。

“阿冉知道叔白不在咸阳吗?”我再度询问周重。

“属下也不知。”

“那先回府吧。”压下心中疑虑,我上了回府的轿辇。

天气已是越来越严寒了,院中整日都铺了满地的霜雪。

苦苦挨了半月后,魏冉终于从骊山归来,叔白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日傍晚,我早早地候在了侯府的大门前,望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车马,满心欢喜地等着我日思夜想的夫君。

遥遥地看见一驾轿辇由远及近,我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阿冉!”我激动地大声喊着他。

“媛儿!”魏冉掀帘落辇,在一众婢子仆从们的注视下,毫无顾忌地就将我搂入怀中,揉着我头发。

“你终于回来了。”我伏在他怀中嗔怪道:“知不知道我每日都在想你!”

“知道,为夫同样如此。”他笑,弯腰将我抱了起来,大步向府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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