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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雪夜(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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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站在我身前,我要与你肩并肩。”我急急搂住他:“我要你好好的。”

“我们当然会好好的。”他哑然失笑,在我鼻尖落下一吻:“我们还要长相厮守、白头偕老。”

“嗯!”我重重地点头,安静地伏在他怀中。

又是一场大雪簌簌落下,寒风呼啸的冬季终于来了。整座咸阳城都裹在素白的厚雪里,干净的一尘不染。

然而这素白之下,却隐藏着汹涌的血色。

自从上次骊山行宫一别后,太后便封锁了长乐宫,不进不出不见人,也不再过问政事。

魏冉几番请见,都被置若罔闻,就连大王和王后,都已月余未再见过她的面,是以长乐宫中的情况,任何人都无从得知。

可这日傍晚宫中却传来消息,太后病危。

我和魏冉匆忙赶至长乐宫时,只听得内中哭声一片。

虚浮着脚步行至太后寝宫时,我们被太后的贴身侍女景姑姑拦在了殿外,一同被拦着的,还有落寞的阿稷和满阶的王室宗亲。

阿稷沉痛的面色向着我们二人扫来,却未置一词。

“姑姑,阿姊如何了?”魏冉急切地问着,不管不顾地想推开寝宫的大门。

“国相留步。”景姑姑上前一步,阻拦着魏冉:“太后有令,唯有她所唤之人,才可进入殿中。”

“此刻,王后正在内间与太后叙话,还请国相耐心等候。”景姑姑不急不徐地说着,颇有一番气度。

“是。”魏冉闻言,渐渐冷静下来。

牵着我的手指尖泛白微微颤抖,我看着他紧抿的薄唇,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窒息的悲悯,我的阿冉是那样细致多思之人,若太后真发生了什么不测,他该会自责愧疚到何种地步!

不要!不要!不要!我默默地向上苍祈祷着,荆家众人已是让他日日抱罪怀瑕,千万不要再夺走他唯一的姐姐、让他夜夜难安了!

我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企图给他一些力量,然而他苍白的面色却告诉我,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罢了。

“吱啦。”寝宫殿门缓缓打开。

一股浓郁的药草之气从昏暗的内间飘来,叶阳红着双眼从殿中徐徐走出,魏冉和阿稷几乎同时上前想向殿内而去。

“太后有令,命国相夫人觐见。”景姑姑伸手挡住他们二人,向着我看来。

我困惑地抬起了头,太后竟要见我?

身旁的人不无失落,轻轻松开我的手,无措地向我点了点头。

“阿冉…”他像犯错的孩子般备受冷落,我唤了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媛儿,先替我去见见阿姊吧。”他强挤一丝笑容,却比不笑更为苦涩。

“好。”我答他,起身向着内间走去,经过叶阳时,微微伏了伏身点头致意。

空旷的寝殿内门窗紧闭,艾草的烟雾缭绕在雕花梨木榻上的人身边,她已不复从前的雍容华贵之态,灰白的脸上,那双精明的眼早已失去光亮。

“臣妇参见太后,太后万安。”我叩首在冰凉的地板上,即便她对我从未有过和颜悦色,一股悲凉之感也油然而生。

“起来吧,上前来。”她对我挥了挥手,每一个动作仿佛都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我疾步行至榻边,跪坐在她身前。

“早知会有今日,哀家当初或许真的应该杀了你。”太后无奈地长叹着:“无论他们二人如何阻拦,也好过此时的至亲离乱。”

我默默垂首:“太后明慧,臣妇难辞其咎。”

“明慧。”太后不禁苦笑:“正是这自以为是的明慧,才致使他甥舅二人到了如今的地步,而哀家,也为这明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若是顺了大王的心意,让你入了他的后宫,或许,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

“往日之事不可追,臣妇如今心中,唯阿冉一人耳。”我再度叩首。

“可哀家的儿子,哀家自己清楚,他就如同他的父王一般直情径行、专守己成。”太后闭了眼,一字一句敲入我心中:“你终将会害得阿冉一无所有。”

“请太后明见。”我仓皇着重重磕在地上:“请太后救救阿冉!”

“你不必惶恐,哀家若真的杀了你,阿冉只怕是也活不下去了,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从太后口中溢出。

她平复了好一阵儿,才接着低声轻语:“母亲去时,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她吐着满口的鲜血,叮嘱着我要照拂好幼弟。”

“可那时我才十五岁,很快便被威后塞到了这遥远的大秦,将那尚在襁褓中小小的幼弟、一个人扔在了郢都。”

“我是万分内疚与悔恨啊,实在有负亡母所托,辗转反侧打听到他的消息时,他都已经十二岁了。”

“第一次见他时,他又黑又瘦又小,简直快要将我的心揪碎,可那样小小的人儿,却心疼着阿姊受苦、毅然决然地选择投身军营,想要为我们母子争一份前程。”

“呵…”说到这儿,太后欣慰地笑了:“他也确实做到了。”

“可哀家的亲弟弟与亲儿子,却联手将哀家打入万劫不复之地!”泪水从她浑浊的眼中流出:“哀家永远也无法原谅他们!”

我心中一惊,痛苦着凄凄哀求于她:“太后,求您见他一面吧!他日日惦念的、都是您的宽宥啊!”

“不必多说,哀家绝不见他们二人。”太后长出一口气,颤抖着手从枕下抽出一卷书帛递给了我。

我连忙上前双手接过。

“这是哀家作为阿姊,能替他做的最后一次筹谋。”太后闭了眼:“你定要悄悄拾捡好,以备着来日不时之需。”

“是。”我看着手中绣着密密金线的书帛,知道在太后的心中,魏冉一直都是她疼惜的幼弟。

“出去吧。”她的声音已然气若游丝。

“国相夫人请。”景姑姑示意着我。

我将书帛藏进宽大的衣袖间,方一走出殿外,便看见了魏冉和阿稷焦躁不安的脸。

“恭送太后殡天!”

阵阵高呼从我身后的寝殿里传来。

喧喧嚷嚷的哭喊陆续在这宫墙中四起,碎雪伴着夜色飘零,我与他隔着人群两两对望,我知道,他的心已寸寸破裂。

而他身旁,阿稷不甘的目光,正死死将我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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