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梦之二十三 故事(2/2)
“是我狭隘了,低看了你家的气魄。承蒙不弃,我必要登门拜望致礼,全了授业之恩。”
靳玉并不反驳,只道:“你我之间何须这般客套。既然你愿意,待你脱身,将来与我见见父亲就是。”
柔安眼波一转,颔首应下,特意将早上要来的合他口味的点心摆到他眼前。
他很给面子地拿起一块。
“将来之事倒罢了,我原以为,我若不提,你便不会问及我的过往了。”
柔安险呛了口里的茶,幸而礼仪已成惯性,才没有失态。
“你的意思,是我唐突了?…可有我问不得的?”
靳玉浅笑,看向她,目光沉静,可她却觉得其中颇有几分灼灼逼人。
“我何曾拒绝过答你?不曾拒绝,自然不无不可。只不过,或许狭隘的是我——我原以为,你以我见色起意,才不肯交浅言深呢。”
柔安垂眸,不看他,只看她掩面的茶盏,还有其中波纹渐起的浅茶。
“什么深不深的,是你多心了,不过是我没来得及问罢了。你若问我,我也愿意尽说旧事,只怕你听来无趣。江湖之大,天高地阔,又怎么听得宫闱内屋矮墙低、争权逐利呢……见色起意又如何,谁又不是…见色起意呢?”
她抬起了眼睫,清柔乖巧地笑了下,一派公主天真得模样,却被他从那双明眸善睐的杏眼里看出了一分挑衅。
“依你所言,难不成你是见色起意?”
“不然,又是什么呢?”
靳玉看她。
“那你最好是,不过,不是也无碍。”
柔安避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花树投入室内的斑驳光影,不再发一言。
有事可忙,更衬得时光如梭。
转眼间,月余已过,靳玉习武之人,身强体壮,又有柔安一应供奉都是上佳,加之她借口配些养生丸药索来的上等补品药材,很快将伤养得差不多了。
奇怪的是,这段养伤得日子里,送嫁队伍竟无半分启程上路的征兆。
按照之前的行路速度来看,很不合理。
过去队伍补充食水辎重,最多停留几日,而这一次他们在璃州停留近两月,却迟迟听不到大将军下令拔营,好不奇怪!
柔安不着急行程,但也不愿对显见发生的意外一无所知,她向惯善打听的木莲询问缘由。木莲得公主探问,开心近日努力见效,立刻把听来的消息竹筒倒豆子倾说出来。
原来,送嫁队伍到了璃州没几日,大将军就接到了皇帝让队伍暂缓前进的旨意。因为,蛮国的使臣正在朝堂之上同景国大臣们就未决议题吵得不可开交,双方互不相让,和亲也被心照不宣地搁置下来。
按说,这架从双方有停战之意的时候就开始吵了,就算官员再怎么效率低下,上有君王监督,就算装样子也必须言之有物夜以继日地吵,怎么会吵了四五个月还没吵完?
此架之所以难吵,还是因为双方以武力相抗,却无分明的上下之别,僵持不下。
两国都口气很硬,在利益分配划分不清的时候,一言不让。事实上,一步不退、双方硬顶还是情况好的时候,可若真有一方让步,另一方就又炸毛了:你怎么会肯吃这么大亏呢,这和你秉性不符啊?一定有阴谋!
景国觉得蛮族贪狠如狼,张着血盆大口,趁人不注意就撕下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肉;蛮族觉得景国阴险似狐,两只贼眼转得好不老实,时刻等着给下套让人摔得头破血流。
如此,双方总觉得对方在占便宜,在每一个议题上拼命加码,都不像在争取利益,而是在弥补本不存在的损失,颇有一种少说一点就输了的意气。
在这种硝烟弥漫的情势下,双方争得面红耳赤之时,对方的退步可不是更让己方心惊肉跳?蛮族虽然不懂得景国那些“香饵之下,必有銛钩”“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之类的套话,但套路大家都懂的。双方就这么纠结纠缠着,争也不是让也不是,不僵持还能如何?
特别是和亲这件事,在两边心里,都是对方最可疑的让步,紧绷着一根弦,总觉得对方会来个意外搅个泡汤,可这场和亲竟然眼见就要成了,可不是疑心对方都在憋个大的,更加心惊肉跳。
蛮族觉得,皇帝你也太大方了,一开始痛快同意许婚皇后之女,后来皇后亲女没给,也换了个皇后养女,听说还是你宠爱的已故贵妃的独女,还陪嫁了许多,甚至包括良种和精铁……怎么看都太可疑了!
景国觉得,蛮王你未免过于有诚意了,竟言只得公主为妻,愿弃一夫多妻的传统于不顾……必有蹊跷!
就这样,正好双方都心怀疑虑,,便顺势放慢了和亲的进度。
——好事多磨嘛,婚仪本就仓促,再多准备准备岂不更好。
柔安听完原委,不再多言。
想来,此事迟迟不成,必不只台面上摆出来的诸般拉扯,水下更有不少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