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调虎离山(1/2)
「舆图」
杨烟还是头回见阿艮吃东西。
他站着接过饼子,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咽,像只反刍青草的水牛。
明明那么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却满是沟壑裂纹老茧,像根枯槁树枝。
此刻虽然有满肚子话想问,但她只是安安静静看他吃东西,看着看着竟有些想笑。
想起自己小时候一直问他,到底用不用吃东西,还以为他真是个吸风饮露的神仙。
她捧着下巴,瞧得极认真,终于给刘子恨看得咽也咽不下去了。
“噎着啦?”杨烟忙从袖里抽出水袋,拽开木塞,还拿袖子擦了擦才递过来,“还没凉透。”
刘子恨却摇摇头,从腰上解下自己的破牛皮水袋,咕咚灌了一口。
杨烟嗅到若有若无,有些熟悉的酒气,是定州的高度酒酿,再冷也不会结冰,却还加了些什么。
“雄黄酒?”她惊到跳起,迅速从他手中拽下酒袋,塞来她的水袋,“这东西端午时尝尝就好,不要总喝,对身体不好,要多喝水!”
刘子恨没吭声,任她交换了双方的东西,手上有了热度,乖乖饮了些温水。
杨烟也学着他,抱着酒袋喝了一大口烈酒,没再被呛到,只是笑望着他,像十三岁那年一样踉跄称赞:“好酒!”
是魂牵梦萦的辛辣味道。
从西北到江南再到京城,跋涉那么多年,偏偏最眷恋的还是人生的第一口酒。
那拉开人生分离序幕,烈如刀子般的雄黄酒,似给她的生命剖开一道缺口,叫她的童年少年和现在,如隔银河天堑,不能相接。
隔了数年光阴,再饮一口雄黄,不再觉锋利如刀,而是密密麻麻似针,少年时的缺失,轻悄悄被缝补上了。
纵使黄尘踏遍,她其实一直都是她自己。
刘子恨却被她的目光灼烫到,脸颊蓦地飞出一抹红晕,赶忙提起胡饼咬了一口。
杨烟这下满意了:“对嘛,饼得这么吃才香。刚才跟只小鸟似的。”
“咳咳!”男人涨红了脸,极克制地咳嗽两声。
“怎么又噎着啦?”杨烟关切地问。
刘子恨只仰头“咕嘟咕嘟”将水袋喝了个干净。
-
“臭小子!跑哪去了?”前头突然传来邱大仙的唤声。
“上茅房呢,来了!”杨烟捏鼻子回了一句,转头又对刘子恨道,“没事,你继续吃。”
他却再也吃不下去,把胡饼塞进怀里:“饱了。”
“哦。”杨烟努了努嘴,问,“我现在安全了,你要走了吗?”
刘子恨打量她一下,浅淡答:“送你到他身边,他才放心。”
说罢欲走,却被女子薅住袖子,往他手里塞了个小瓷罐:“身上只带了这点儿面脂,你留着抹手。”
像平静湖面丢进块石子,眼见男人严肃的脸上表情要起皱,杨烟连忙解释:“算救命的谢礼,你别拒绝。日常使丝线的话,最好用布把手缠裹住,否则手就废了。”
她还惦记着他沟壑纵横的手。
刘子恨却低下头,躲开她诚挚的目光,默默将瓷罐收入袖子,然后飞身跃上顶棚,棚檐又抖落一阵雪。
杨烟眼前一空,心内也觉得怅怅,向棚顶自言自语道:“你离开的时候,不用告诉我,我就可以假装你一直都在了。”
低头看到石头上还放着刘子恨的酒袋——他们忘了换回来了。
后来骑马向南的一路上,杨烟都觉得很安心。
她知道在不远的地方,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都在。
邱大仙却越来越忧心忡忡,占卜告诉他,南方有阻,他们在偏离应该去的方向。
——
裴靖带一路仲家军留守兴叶城,支持耶律赫真稳步向外控制各城和部落。
杨烟和邱大仙轻骑两匹,很快追上后一步出发的仲家军右路军,索性随仲义同道,往西境边防关隘潼津关行进。
每日有往返前头骑兵营和后边右军的传信兵传消息。
杨烟便知一个月前,还是十月出头时,竟已有少量辽人骑兵趁黄河进入冰期,越河而来骚扰大祁西部边防城镇。
那是一股轻骑兵,全无辎重,用的是游击式路数,不像军队,反而更像山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完全不讲武德。
镇西军最初未当回事,以为是流窜的逃兵,打哪儿便堵哪儿,直到发现堵不住了,顾此失彼——调兵去了南边,骑兵就扰北,调兵去了北边,骑兵就又跑去中部城墙挖洞。
“贼雀子,贼雀子!”镇西军指挥使何俊气到写奏折斥责那些野胡人是雀辈,不得不沿着西到西南国境关隘一线分散兵力布兵防守。
然而兵力一分散,骑兵大军猝然压境,直接破了西南两座城。
前前后后不到十日。
定州破城的历史重演了。
不久,仲义便收到冷玉笙从潼津关递来的信笺。
——
冷玉笙星夜兼程带兵到潼津关时,镇西军已悉数去守西南,一路都是折戟和烧烂的旗帜,士兵和马匹死尸。
镇西军只有一队士兵守关隘,已断粮两日。
“西辽人前日夜袭烧了粮草。”士兵哭着汇报。
冷玉笙叫仲家军接手潼津关,将沿路布下的粮草发放给镇西军救急,连夜召军将在军营商议对策。
“如此大规模调兵,绝非几日能成。”他向军师白冉道。
白冉颔首:“也就是提前许久,西辽人已打算越过西北防线,在薄弱西南处布兵。”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援助西南!”黄兵急着建议。
冷玉笙却抬手止住他的话,指了指舆图:“这回和六年前攻定州的区别是什么?”
黄兵摇头。
小将燕然飞手指沿着西辽在祁境的轨迹线路移动,回忆起在军中学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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