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那就求证!~(2/2)
“甚至可能你们再晚来几个小时,可能我也不会被投诉了。”方子业满脸显得人畜无害。
“方教授,对不起!~”
“对不起,是我误会了您,但我现在还是想知道,我母亲的情况到底该怎么办?”
“她还是觉得疼。”青年非常直接的道歉。
方子业则继续摇头:“你母亲现在是协和医院的住院患者,您舍近求远来找我咨询,这是不合理的。”
“我也不会给您说!~”
“现在问题解决了,我希望您可以撤销投诉。”
“当然,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希望……你们作为患者,依旧享受投诉权。”
“谢谢。”
方子业并未‘恋战’,快速地斩掉了两方纠葛。
青年夫妇二人以及老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熊汉忠主任以及安全办的胡良培主任就主动站起客气拦住,而后让人客客气气地将一家三口送出投诉管理办公室。
青年出门时还在坚持:“我找方教授还有事,你让我进去吧。我给他道歉。”
在投诉接待办公室值班的老哥则是将门顺手一带,右手摸着下巴,语气客气但略凌厉:“兄弟,冷静一下,学会换位思考。”
“我知道你担心你母亲的身体情况,可如下局面,位势不同。”
“我们能理解如果方教授误诊可能带给您母亲的伤害,你们也要理解,现下你母亲的病情也没有那么紧急的现状。”
“更何况,你母亲如今是在协和医院住院治疗,我们医院的教授负责诊治的权限,更宽泛点说,即便是说了些什么,也只是建议,作不了数的。”
“再则,从人本角度,泥人尚且有三分脾气!”
“您不由分说地就来这里投诉,现在貌似还投诉错了,方教授心里肯定不痛快啊……”
老人儿子马上道:“我可以给方教授道歉。”
“但这件事……”
青年老哥则继续道:“道歉归道歉,也要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不是你道歉了,发生的事情就全然没有发生。”
“你也冷静一下,一切还是等到你母亲在协和医院确定了诊断,最终办理了出院。”
“在此之后,你如果还想咨询方教授关于你母亲的病情,那就请规规矩矩地去门诊挂号……”
“我们这里是投诉接待办公室,并不是组织会诊的地方,更不是看门诊的地方。”
“请吧……”老哥客客气气地将三人送走了。
青年倒也没继续闲言碎语。
毕竟,在刚刚老人儿子接到电话之前,谁也不能确定‘误诊’的真相。
……
办公室里,熊汉忠主任收拾了所有的资料与文案,站起来客气说道:“方教授,辛苦你了。”
“今天的事情,我们在您来之前,已经在尽力从中斡旋了,最后实在是从权处理不了,这才打你电话让你赶来的。”
熊汉忠身为医务科的主任,名义上是临床教授、主任医师们的‘领导’,可熊汉忠清楚得很,这不是地级市医院,这是中南医院。
在中南医院这样的顶级综合型三甲医院,医务科里的人都是个屁,医院存在的关键根本就不是行政。
一般来说,普通的教授与副教授和副主任医师一级在熊汉忠面前丝毫不敢有脾气,即便对方有些关系,熊汉忠也能把对方摁得死死的。
但如果是邓勇教授这样,在省内有一定地位的知名教授,熊汉忠觉得自己未必可以作妖撼动对方的位置。
而方子业可不是一般的临床医生。
如果真要比熊汉忠更高级的领导二选一的话,最后留下的必然是方子业,而不是他熊汉忠。
“谢谢熊主任费心,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子业轻轻拱手:“但这个病人来门诊当时,肯定是没有带今年的影像学检查结果。”
“不然的话,按照我的看诊习惯,我会予以记录,再则,他们也不至于太过于奔波。”
熊汉忠闻言马上回道:“方教授,我和您探讨的是与患者接待、态度的问题,可从未怀疑过您的专业能力啊?”
“您今天就只是随便看了几眼核磁,都能否定协和医院的骨肉瘤初步诊断!~”
“这样的能力,也不容我这个外行来质疑啊?”
“我们医务科,一直都是在全心全意地为方教授您这样的临床医生服务的。”
熊汉忠特意提点。
这就是顶级三甲医院的生存法则。
硕士博士这样的小医生们,狗屁不是,医务科都懒得管,特有研究生部和住培办去打理。
本院医师、主治医师和副主任医师们,就听命令完事儿了,还能有多大的脾气?
再往上,那就要战战兢兢了。
中南医院撸几个行政放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时常发生,属于正常的工作调动。
如果真的把方子业这样的顶级医生给气走了,熊汉忠从医务科主任被调任去停尸房‘主管’,也是正常的工作调动。
“熊主任,那这个投诉?”
“咱们医务处不会锱铢必较吧?因为如果非要深入地玩文字游戏的话,还是有漏洞可查的。”方子业倒是可以不必理会这些细节。
可也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单纯的关节软骨损伤和特发性骨髓炎,诊断在方向上就千差万别了。
“方教授多虑了,如果大家都死抠这样的文字游戏不放的话,那我们行政部门就别想工作了。”
“和文字打交道更多的,还是我们啊。”
“是吧?”熊汉忠也是会说话,也是陈述了事实。
医务科要管理的文案多如牛毛,比如说有一天把哪个教授的手术授权给点错了,那真计较起来岂不是工作都得丢掉?
几人再寒暄了一阵,方子业才告辞离开。
方子业走后,安全办的胡良培主任也才摸了摸脸颊,后背略泛冷汗,开口道:“熊主任,还是您在这方面比较有处理的经验啊。”
“在得知涉事医生是方教授的第一时间,就开始全面盘查,细致处理。”
“如果换作是我,恐怕都得先入为主三分,以后再见面,保不准多有尴尬。”
胡良培主管安全办,换句话说,就必须要刚一点。
要保证医院里的正常秩序运转,自带的脾气就不可能太细致柔软。
熊汉忠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副主任,对方赶紧龟缩低头,便道:“胡主任,我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我这个位置,只能是战战兢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方教授能在这么年轻就闯下如今的名声,肯定不只是沽名钓誉。”
熊汉忠接着道:“如今接触过后,方教授仅凭这些检查资料,都敢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断定协和医院的初步活检结果有误。”
“这种能力和魄力?能是人情世故出来的?”
“只可惜不再好追问方教授断定的理由了。”
……
中南医院门口,青年满脸踌躇不定,似是在仔细地回味刚刚方子业所说的话。
“小贤,刚刚这位方教授是不是说过,我爸他可能有什么AD?”
“这个AD是什么?”青年问。
叫小贤的人是青年的妻子,斯斯文文的,这会儿看了青年一眼:“我们也不是医生,就不要想这么多了,这周末带爸去医院里再细致检查一遍才是正理。”
孟贤接着看向老人,道:“爸,你也别再多心了。我和杜勇之前就查过,最终的石蜡切片结果是最权威的。”
“妈的病情不是肿瘤,这是好事,也是我们都应该高兴的事情。”
杜兴国这会儿满脸的自责,说:“小贤,我是真忘记了。”
“我和你妈进出医院的次数也不少,就那么一次忘记带检查结果了,我以为都带着的。”
“现在倒好,搞成了这样子。”
“这个方教授的技术看起来就要更好一些,在那样的局势下,还能一口笃定是协和医院误诊。”
“现下却把他得罪了。”
杜勇拍着自己的头,道:“爸,这也怪我,这位方教授,是我一个朋友推荐给我的,而且是强烈举荐。”
“所以我才第一时间为你们挂了他的号,这个号源出现在中南医院后,我这位朋友也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
“上个月那个周末,我就不该去出差,该陪着你们一起来的。”
“后来听你们说方教授那么年轻,才又建议你带妈去协和医院再看一眼……”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妈也不会进手术室折腾这么一圈了。”
孟贤一边看着手机,看网约车的距离,一边细思了一会儿,才道:“杜勇,这件事的关键,可能还在妈的管床医生。”
“我们或许不清楚方子业教授在医疗界的含金量,但他就是骨肿瘤科的医生,不会不清楚。”
“他还在爸的面前多次念叨,方子业教授也有可能误诊,快速活检结果是比方子业教授更为权威的检查。”
“这不是就是在引导我们过来投诉么?”
杜勇一听,摇了摇头:“那应该不至于,我妈的管床医生就是一个住院医师,还只是协和医院的研究生。”
“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没有必要再搞这么些。”
“也没有意义。”
“如果不是这位方教授给我妈下的诊断和建议与协和医院的诊断相差那么离谱,我也不至于跑来这里投诉他。”
“误诊是会影响人一辈子的。”
“其他的,不必纠结。”
“但有一说一,这位方教授是真的自信啊。”
“那可是协和医院的诊断啊,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否定了……”
——
当天,二十二点四十七。
距离协和医院不过五百米直线距离的某小区,涂琅当窗而立,一边吞咽着唾沫一边接通了手里的电话,声音收紧:“陶老师。”
“涂琅,你也是想着作死吗?”
“你是不是觉得你比你叔叔还要厉害?”陶强的音色变得刺耳。
“陶老师,我没有。”涂琅立刻低头沉声解释。
陶强道:“你只是明面上没有,暗地里做过说过什么,你心知肚明!~”
涂琅沉默一阵,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陶老师,我也只是实话实说,我们是现代医学的医生,一切以事实为根据,一切以证据为准绳。”
“难道因为方子业副教授是中南医院的副教授,我们就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们医院病理科的快速活检结果了么?”
“快速活检结果回报的确就是骨肉瘤,病人以及其家属一直追问我具体情况,还给我解释,他在中南医院里看过。”
“我只能作可能误诊的解释。”
“任何人都会出现误诊!~”
“只要与我们医院的病理科活检结果不一致的,就非常有可能是对方误诊,哪怕对方是积水潭医院的教授,也是一样。”
陶强则继续追问:“那这个杜兴国去中南医院举报,是怎么回事?”
涂琅摇头:“我不知道。”
“我从没有诱导过患者以及其家属去举报什么的,我可以与病人家属当面对质。”
“如果我说过这句话,我接受学校研究生部的一切处置!~”
陶强的声线瞬间一松:“涂琅,我知道你一直因为你叔叔辞职的事情耿耿于怀,你也觉得,自从你叔叔离职之后,你在我们病区受到了你所以为的针对。”
“但你最好是想清楚,你所以为的‘针对’是不是针对,你之前受到的重视,又是因何而来的。”
“我与你叔叔私交甚好,所以我现在还愿意管你,愿意教你,希望你不要误入歧途。”
“攀炎附势,就是人之常情。”
“但我们协和医院,还不至于败落到落井下石,有连坐之刑的地步。”
“你若是足够努力,专业技术足够,科研积累足够,该是你的东西,一点都不会少。”
“但是,现在的你,还想要和以前一样,在处处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再享有优待,那么我只能告诉你,你是缺少了一个叫涂连山的叔叔为你背书。”
“没有人有义务在你不占任何优势的情况下,对你予以偏爱。”
“我亦然!”
“涂琅,你已经成年了,你也是我们华中科技大学非常优秀的研究生,希望你可以想清楚这一点。”
涂琅在电话里,一字一句认真道:“陶叔,我没有。”
“我只是,实话实说。”
“虽不排除我因为我叔叔的缘故,对方子业教授多多少少有一些意见和想法,但我对患者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依据现实证据为依据。”
“在方子业教授的诊断意见与我们医院的教授,我们医院病理科的初步活检结果不一致的前提下,他就是可能出现误诊。”
“哪怕他是方子业教授。”
“就算他是骨科的院士前辈,也不排除可能会误诊。”
“我的老师迟建华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只要是当医生的,就会误诊。差别只是误诊率是千分之一,还是百分之一类似的区别,没有零与非零的区别……”
涂琅姓涂,是协和医院骨肿瘤专科的专业型硕士研究生,师从迟建华教授,也是之前协和医院脊柱外科涂连山副主任医师的亲侄子。
但涂连山,就是因为方子业引咎辞职,如今已经另寻前程去了。
“没有最好,我也希望没有。”
“涂琅啊,人是要往前看的。”
“咱们都是成年人,所以我们必须要为自己做的每件事,每句话而负责。”陶强的声音也松了下来。
他给涂琅打电话,并不是为了追责,反而他非常欣赏涂琅的勇气。
实事求是,并未因为方子业的存在,方子业的名气,方子业的成就便一蹶不振。
如果这个孩子,可以因为自己叔叔的事情,爆发小宇宙,跨越过单纯的‘仇恨种子’,那么也是未来可期的。
“但只要坐得正行得直,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协和医院这个平台,可以为你立起腰杆。”
“只要你足够优秀,我们医院,我们科室,就可以给你立起足够的平台,哪怕对方是方教授也是一样。”陶强勉励道。
涂琅闻言,又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问道:“陶老师,听科室里值班的人说。”
“那位方教授在被投诉之后,看过了检查结果,依旧坚定‘骨肉瘤’才是误诊?”涂琅的声音开始冷颤。
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
可方子业所行之事,却如同强大的五指山,即便只是听闻,也让他喘不过气。
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方子业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他如果是一直都有底气的话,那么实力该有多么强大。
而这样一个人,却成了他心里‘潜在’的魅魔,这要他如何才能走出这座大山的压迫。
“是。”
“根据家属所说,你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方子业教授就已经笃定了非骨肉瘤的诊断。”
“涂琅,放下个人情节吧,这个方子业教授,不是你成见得起的人。”
“你是我们骨肿瘤科的研究生,你应该知道,他今年做的事情,可是整整让我们整个肿瘤科研体系瘫痪了好几个月时间的啊!~”陶强再次提点道。
“我知道,陶老师。”
“我并不是要和方教授比什么,但我也必须坚持实事求是。”
“在当时的条件下,我只能给患者说明,方子业教授也可能误诊这种推测作为解释。”涂琅道。
“嗯…好…”陶强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