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转凤局（2/2）
她换上一身明黄绸绣折枝牡丹氅衣，梳好发髻，方戴上一个绒花素钿，就听得外间混乱声响，接着小祥子入内道：“皇后娘娘，娴答应落水了！”
璎珞道：“人救上来了吗？”
小祥子道：“救倒是救上来了，不过……娴答应落水后，拖了一阵子，才被发现，最先发现的是她身边伺候的容佩，还有洒扫太监小凌子，这两人没有呼救，自己跳下去救人，但容佩不大识水性，不但没救成娴答应，自己还溺水了，更是拖延，最后是小凌子和其他侍卫先把娴答应救上来，但是……”
明玉道：“但是什么，这样紧急之事岂容你吞吞吐吐？”
小祥子道：“娴答应落水太久，腹中灌满了水，神志一直不曾清醒。皇上正在罚容佩和小凌子，说他们不及时呼救，又救护不力呢。现下炩贵妃正在处置着，您……您要不要去看看？”
璎珞心中暗骂一声，头一回听说夜叉不会水的！
容音冷静道：“先传太医。本宫立刻过去。”
到了甲板上，就见进忠正在扇凌云彻，皇帝正冷漠地站在他面前，嬿婉站在下首，如懿则是躺在不远处，由一群人围着。
容佩浑身湿透，跪在一旁瑟瑟发抖。
她是识水性的，只是先前挨了打，凌云彻又百般冷漠，不说照顾她，还要她如从前一般，当完差后为他做各种家务，仿佛“娶妻”后自己的一切都可以交给妻子打理，她一闹，凌云彻便是一耳刮子下来，还警告她再闹就是给娴主儿招祸。如懿听她诉苦，也只是说女子成婚后都是要为丈夫尽心尽力，又赐下饭菜说是特意给她留的。
那些饭菜都是油腻发物，本就不利于伤口愈合，只是主子的赏赐，她也不能不识好歹地挑三拣四，只得吃了。
这样三五里加攻，棒疮不但不曾愈合，反而更加红肿甚至溃烂。
还是娴主儿的妹妹来看她，提及娴主儿对凌云彻情深义重，皆是因主儿当年在冷宫时，凌云彻数度援手，她才想到这么个主意。然而她一下水，伤处便疼得不行，连带着她的双腿都动弹不得，不但没救得主儿，反而在挣扎时本能地把主儿往水下拉。
现下自己的功劳又被凌云彻夺了，自己在主儿面前更难得信任，若是主儿对落水之事起了疑心……
她越想越怕，正盘算着要不要把青樱劝自己不要立刻救援的话供出来，青樱已经走近皇帝身边，禀报道：“皇上，奴婢在娴答应失足落水之处，发现了一些新刷上的桐油。船队的船新下水，这两日也有人补涂桐油，可是这甲板边缘的桐油却涂得不均，一段有一段无的，娴答应足下正是有涂桐油之处。”
皇帝道：“桐油若全涂上，难以行走，娴答应也就不会走近，因此必是哪个狗奴才当差时惫懒，没有涂满，反而让娴答应误走过去，失足滑落。”
嬿婉想起刚到龙船的所见所闻，道：“皇上，臣妾来时，听见洒扫太监的头领让小凌子在甲板两边涂桐油，还说什么他误了时辰啊之类的。”
皇帝立刻上前，一记窝心脚踹向凌云彻，将他踹倒在地：“狗奴才！其他奴才早就刷完桐油，这会子就干了，偏你误了当差的时辰，又偷懒不全刷上，才让娴答应失足落水！娴答应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时如懿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抽气声，接着包太医便道：“皇上，娴答应醒了！”
如懿浑身湿透，头上的各样首饰散入水中，太监们现下还在打捞。她身上的青绿氅衣被水渍成深绿色，变得无比沉重。
但她还是挣扎着起身，哀声道：“皇上！凌云彻再次救了我的性命，您若要了他的命，身边就少了个忠心艮艮的人了！阿嚏！”
一语未毕，她就打了个喷嚏，发起抖来。
皇帝立刻恢复冷静，道：“既然醒了，快着人送娴答应回她自己船上歇息。至于小凌子，立刻用小船加急回京，押入慎刑司！”
他向如懿的方向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为了你，我可以失去所有忠臣良将。”
如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就见皇帝退了一步，一挥手：“快把娴答应送回她船上。”
几名太监立刻上前，架起如懿离开。
凌云彻这时才仿佛醒过神来，咬牙道：“皇上，都是青樱，是她，是她故意误导奴才在先，让奴才以为落水的并非娴主儿……”
青樱慌乱地跪下，快速道：“凌公公可不能冤枉奴婢，奴婢方才不过对您说了一句，炩贵妃娘娘今日换了身青衣唱戏，可不曾说过别的！”
璎珞立刻喝道：“小凌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见着有人落水，觉得落水之人可能是炩贵妃娘娘而不是娴答应，就拖延不救么！”
凌云彻张口结舌：“这……我……”
嬿婉跪下，哀声道：“皇上，小凌子如此说，难不成今日落水的是臣妾，臣妾就命该溺毙么！臣妾实在不知，到底得罪了娴答应什么，她那里出来的奴才对臣妾有这样的恶意！”
皇帝安抚道：“嬿婉啊，你这就冤枉了娴答应了，这小凌子早就不在娴答应那了，此事与她定然无关。”又大喝道：“当差不用心，致使主子落水，还刻意拖延救援，无论是哪位主子，你都是心怀怨望，大逆不道，何况还引起误会，拖累娴答应的名声，更是该死！押下去！”
凌云彻被押下去，皇帝似乎有些懊恼，揉揉眉心：“嬿婉啊，你起来，你今日受了惊吓，先回去歇息吧。皇后，你随朕来。”
容音跟着他走进船阁，果然，他并未再多说如懿落水之事，而是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毓瑚年岁大了，许多事情力不从心，青樱今日倒是得力，朕想着，放毓瑚出宫，她的差事，就交给青樱吧。”
容音道：“既如此，毓瑚姑姑自小照顾皇上，又是李氏生前好友，是不是赏个恩典，给些尊荣？”
皇帝道：“素来皇子登基，其乳母便有封夫人之例，如顺治爷乳母奉圣夫人。那就……以朕乳保的身份，封为温淑夫人，赐田产宅邸，让她颐养天年。”
容音暗道前世皇上乳母的封号也是温淑夫人，这封号如今落在毓瑚身上，那么……
她在小队频段中与元一交流一番，开口道：“皇上，毓瑚姑姑是包衣出身，自小照顾皇上，可是青樱年岁小，在皇上身边时日短，如今也不在旗籍，若要她接过毓瑚姑姑的担子，臣妾想，是不是给她抬一抬身份，好让她服众。”
皇帝看向她：“皇后的意思是？”
容音道：“若是由皇上赐一个姓氏，给个下五旗满军旗的出身……”
皇帝道：“这倒是个两全之法。皇后想给她个什么姓氏？”
容音道：“那拉氏这个本姓保留，只将‘乌拉’改为‘辉发’，入镶蓝旗，如何？虽说‘辉发那拉’不是上三旗大姓，也是出自那拉氏这个大姓的支系。另外，臣妾听恒媞妹妹说，青樱这几年学了医术，在善堂治病救人，在痘疫爆发时，又在善堂帮着诊治患了痘疫的人，不避危险，多积功德。臣妾愿意亲书一匾赐予她，就用‘贤懿厚德’四字，令她悬于住处，彰其贤名。”
皇帝想了想，也不禁露出赞许神色：“皇后思虑周全，就依皇后所请。”